“說什麽話？沈婆婆都讓我們兩個去了，說明我肯定是會起到作用的。”我微笑著，學喬明宇的樣子，也拿手指戳戳他的腦門：“別小看我。我的膽子，可比你大呢。再說，人多力量大啊。”

我把佛條灰抓在手上，問喬明宇是否準備好了。

“這佛條灰是可以驅邪的，雖然只是驅走的作用，但對我們來說，自保是足夠了。”我拿了個幾個小塑料袋，把佛條灰裝成好幾份，一半揣在我的兜裏，一半揣在喬明宇的兜裏。

喬明宇奇道：“你分這麽多份做什麽？”

“防止太緊張而失手。所以多裝幾份。電視劇裏那些犯二的情節，可不能在我們身上重演。”我拍拍口袋：“走吧。”

喬明宇“哦”了一聲，去爺爺房裏摸了兩只手電筒出來。

我們兩人，人手一只手電筒，因為今晚要用到手電的時間很長，天上現在還有些月光，所以我們也沒有打開手電。

“枝枝啊，你怕不怕？”

有啥好怕的，有佛條灰在，把鬼嬰嚇跑，還不是分分鐘的事。我就是擔心，跟不上鬼嬰，救不了楊楊。

“我不怕啊。”我眨巴著眼反問：“你怕不怕？”

“當然不怕。”喬明宇應得很快，可我卻從他的聲音裏聽出，他似乎有點心虛……

我自然不會拆穿他，就淡淡地應了句：“哦，不怕就好。”

於是，一路無話。

直到小廟就在眼前時，喬明宇才突然問了一聲：“枝枝啊，你怎麽知道佛條灰有什麽用？你確定佛條灰真能驅邪嗎？尼瑪，我怎麽感覺腳有點軟啊！”

“我這些天常去沈婆婆那裏。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沈婆婆有多牛叉。你要是真害怕，就先回去……”

喬明宇打斷我的話，胸膛挺得筆直：“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犯險？”

說完後，喬明宇就悶頭朝著小廟跑去。

我看著喬明宇頎長的背影搖頭，有點想笑。

當我走進小廟裏時，喬明宇正跪在蒲團上，一邊向著土地公、土地婆的神像磕頭，嘴裏還念念有詞的。

喬明宇看我進來，便小聲道：“你也來求菩薩保佑吧。”

我哪用喬明宇提醒，直直地就跪了下去。

菩薩顯靈的事，是很少聽說的，大約世上祈求的人太多了，菩薩一時間也忙不過來。也或者，菩薩修到一定境界了，不想插手凡人的氣運。

不過，拜神總是能讓人得到慰藉。大抵是因為，人在拜神後，精神有了寄托了。

小廟裏依舊是那副破舊漏風的模樣，線香裊裊，燭火閃耀著，忽明忽暗。與之前我被嬸嬸趕出家門時，一模一樣。

只不過，此時有喬明宇在，倒沒覺得有什麽可怕。

驀地又想到與鬼少爺在這裏的初見情形，心裏百味雜陳。

我們兩人在蒲團上坐了半宿，相顧無言。一向手機不離手的喬明宇，也沒心思看手機了，一會兒盯著我看，一會兒盯著廟門看。

其實這等待著實無聊，要不是因為恐懼和冷，我敢保證，我一準能睡著。

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，廟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有什麽在地上拖動的聲音。在這寂靜的冬夜，顯得格外清晰。

“來了！躲起來，快。”我小聲說了句。

“躲著做什麽？我們直接杵門口去吧！”

“別啊，先看看他究竟長什麽樣，有多危險……我們得做好準備，再來動手。”我把喬明宇拉著，站起來，腳步輕輕地，掀開案板上落滿塵土的紅布，貓著腰躲到了案板下面。

那木頭在地上拖動的聲音越來越響，越來越近。

寂寥而黑暗的夜裏，伴隨著冬天狂風的呼嘯聲，那木頭拖地的聲音，聽著很有點滲人。

我撫著手臂，想把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給撫下去。

剛擡起手，就聽到喬明宇牙齒在打顫的聲音，“咯咯咯”的，還挺響。

要死啊！

聽到這聲音，那鬼嬰還會進來嗎？

我慌忙捂了喬明宇的嘴，嗔怪著撇了他一眼。不過，我很清楚，我們倆貓在這紅布下，半點光也透不進來，喬明宇鐵定看不見我的白眼。

喬明宇被我捂了嘴，牙齒還是打著架。

噝，這要命的！我把他的衣領拎到他嘴邊，示意他咬著衣服。

喬明宇拿手肘撞了撞我，示意他不要。

不要也得要！我拼命把衣領往他嘴裏塞。

“我不是怕，是太冷了。”喬明宇小聲說了句。

“好好好，你就是冷得發抖。快別說話了。”我有點哭笑不得，這都什麽時候，還在糾結著怕不怕這個問題呢？

承認怕又怎麽了？我又不會笑話他。

過了半分鐘左右，木頭拖地的聲音終於頓了頓，憑感覺，應該是到廟門前的門檻處了。

我輕輕掀開布來看，果然一如我的猜想，一個小木馬正放在廟前的門檻處。

狂風吹打著破舊的門窗，外頭依稀有著如水的月光，那小木馬就安靜地立在門檻處，被狂風吹得前後搖擺著……

著實可怖。

喬明宇也湊過來看。

咦，怎麽只見木馬，不見鬼嬰？

“叫叫……”喬明宇小聲說了句：“原來‘叫叫’是木馬轎子。”

跟我前天晚上想的一樣，果然是“轎轎”。

我指指喬明宇的嘴，示意他不要再說話——也不知道那鬼嬰為什麽不露面。按道理來說，他會在十二點過後再行動的……

喬明宇捂著嘴，瞪著眼睛盯著那前後搖擺的木馬。

我也同樣瞪著。

又過了幾分鐘，那木馬終於又開始動了。

是的，沒見鬼嬰的影子，木馬自個兒浮了起來，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拎起來的，就那麽憑空漂浮。

喬明宇的嘴馬變成了“O”型，我也覺得太不可思議了。

那小木馬漂浮著，一點點飄到了廟裏的蒲團前，才輕輕地落了地。

這時候，那木馬離我們已經很近了。

而此時，我才看到，在那木馬放下的瞬間，木馬邊上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。

是個小孩兒，拳頭大小，穿了件紅色的小肚兜，胳膊和手，都跟吸管一樣大小。

這特麽！

我還以為鬼嬰是跟楊楊差不多大小的呢！竟然是縮小版的！

這麽小的鬼嬰，難道是被人工流產掉的嬰兒？

他的五官長得還齊整呢，就是個子小。也不知道是幾個月大的。

四個月，五個月？或者更小？哇，這只小鬼，力氣還真大。他拖動木馬，就跟螞蟻拖著象一樣啊！

被流產掉的嬰兒，居然也會變成鬼。好神奇啊。

我正胡思亂想著，卻見那小鬼嬰一個閃身，跳在了木馬上，輕輕地搖了起來。他一只腳在前，一只腳在後，搖晃著木馬，時不時“咯咯”地笑。

明明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，我卻看得汗毛倒立——因為笑，他的牙齒也露了出來，就跟尖針似的，銳利無比，在燭火下閃著幽幽的暗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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